我们从《伤寒论》的麻黄汤来说好了。麻黄汤是由麻黄、杏仁、桂枝、甘草四味药组成的。外来的寒邪伤了人体,寒为阴邪,最易伤人体的阳气,所以治疗伤寒时,必要扶阳为根本。所以方中用了桂枝、甘草两药“辛甘化阳”达到扶阳的目的;肺主皮毛,这寒邪不论是从体表来,还是从鼻子吸入冷空气来,总是会影响到肺的宣发和肃降功能,所以临床才会见到咳嗽、气喘等肺气不利的症状。所以用麻黄来宣肺,用杏仁来肃肺。肺的宣肃功能正常了,体表的寒邪也就随之而解。这才是麻黄汤的真正意义所在,而不是整天在什么“风伤卫”、“寒伤营”里打圈圈。卫分主外,营分在内,寒邪从外而入,连内在的营分都伤到了,还能不伤到外在的卫分吗?阳虚自汗出了,“夺血者无法,夺汗者无血”,汗出能不伤营分吗?所以这些“风伤卫”、“寒伤营”的讲法,也是在牵强附会。针对寒邪伤阳,所以麻黄汤才用了桂枝和甘草生化阳气以护外之卫。如果说人的阳气较弱,本来就没有什么力来固卫分,加上稍受了寒邪,阳气一受损不能固摄汗液,所以就见自汗出的“症状”,因为受的寒邪不是很严重,所以对肺的宣肃功能没有很大的影响,所以去掉麻黄和杏仁;治疗了重点在于扶阳所以再加生姜和大枣来辛甘化阳。汗出多会伤阴,所以加用白芍,而形成了“桂枝汤”。所以对于“麻黄汤”和 “桂枝汤”的临床使用的病情上来说,麻黄汤针对的是体质强和所受的寒邪重;桂枝汤针对的是体质弱,和所受的寒邪轻。受邪重,所以治疗的重点在于攻而用麻黄汤;休虚重,所以治疗在于补,而用桂枝汤。但治疗时总是病和人体同时对待,一边去病,一边护体。
本人以上述的观念来理解《伤寒杂病论》,针对病情的实际情况,把原来的用药加减,或者以临床实际情况临时组方。方是死是,病情是多变的,以死方套治多变的病,行不通。记得2010年,有一个受寒病人,去看西医。西医用抗生素点滴治疗。没想到病人原来不是很严重的恶寒症状变得非常严重,体温不降反而上升,于是西医生又用了更大量的抗生素来治疗,病情则变得更严重了。于是看中医,该中医生见病人咳嗽、气喘、体痛、恶寒、呕吐、舌淡、脉紧等麻黄汤证具全,于是处以麻黄汤一剂。没想到病人药后无寸功。于是病人家属叫我会诊,我见病人的临床症状和《伤寒论》的条文中一样,但为什么这样的对症下药治疗会不效呢。于是我问病人家属,日常生活怎样。其家属告诉我病人平时胃口不太好,稍吃凉东西就拉肚子。一下子我明白了,这病人素体阳虚(阳虚则脾不能运化),必有湿邪郁于体内,加上受了寒邪则阳气伤得更严重,以至于内湿更重。早期失治于西医的寒凉抗生素和生理盐水的点滴治疗,所以内湿就更重了。湿为阴邪,寒邪也是阴邪,湿和寒两邪一合,内在的阳气更不能外通,所以病人的恶寒程度马上加重。要治疗这种伤寒,必要去内湿,内湿不去,阳气不能外达,病必治不好。前医套用麻黄汤治疗没错,但没有去考虑体内的湿阻和素来体质的阳虚问题。于是我在前医麻黄汤(麻黄10克、杏仁15克、桂枝15克、甘草15克)的基础上加了生姜50克、半夏30克以逐内湿。没想到药后不到一小时竟汗出(阳气外通)身凉而病去。所以前人提出的什么方证对应来治疗,临床上往往就是病情和条文上讲的一模一样,也不一定可以把病治好。
所以临床治病时,必要去注意病人人体的问题,不能单纯的见病治病。很多人治疗疾病,总是被现在的西医分科局限。很多妇女关节痛,去看中医,只会针对关节痛的方面治疗,对一个成年女性正常的月经生理周期也不去注意,治来治去,关节痛没治好,先弄出个月经失调来。还有些肿瘤病人,通过手术、放化疗一路治疗下来,没多久就死掉了,而通过中医的治疗,以调体和攻病同时进行来治疗,虽说肿块没有一下子消除,但能达到一个“留病保命”的结果出来,病人的生存期反而延长了,生活质量也提高了。这些都是临床上常常看到的事。
但社会的浮躁,很多病人,特别是体虚严重的,生病了,想一下子就把病治好,治三两下没效果就说这医生没用。很多医生因为病人的浮躁,为了迎合病人的心理,加上技术上的不足,见病治病,不去考虑病人的人体问题,一见病就大剂猛攻,常常治出个危重症来。
病不去则体不能调,但体不调了,病也一样不能去。所以治病时,必要调体和攻病同时进行,那怕是大家认为是攻剂的“麻黄汤”也一样是调体(桂枝合甘草来扶阳),麻黄宣肺以去病。充分体现了调体和攻病一体的思想观念。有时病急,比如治疗重症肝炎时,也常常会单味用大黄来治疗,这时是因为病势严重,保命为上,攻病而保命。等到病情一有缓和,就得马上针对人体内在的功能失调要调体了。